彼得·潘含混對立及兒童觀的影響

時間:2022-10-17 14:4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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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含混對立及兒童觀的影響

摘要:《彼得·潘》是一部經久不衰的兒童文學經典,這部童話在主題結構中呈現出了離家與回家、文明與野性、童年與成年的含混對立,隱藏了諸多矛盾態度與心理的互滲。對這些含混對立關系的分析可以透視其背后的兒童觀,重申對兒童的正確認識。

關鍵詞:《彼得·潘》;對立關系;含混對立;兒童觀

兒童文學作為一個體裁就是矛盾的,這種矛盾與幾套被同時持有的明顯對立的二元性有關系,兒童文學的結構和主題都是二元性的[1]238。然而童話《彼得·潘》[2]作為世界兒童文學史上不可忽視的經典,其故事背后一系列矛盾態度與心理的互滲,催化了不同于其他兒童文學故事中截然對立的二元性,這是一種含混的二元對立,其中包含了復雜的兒童觀。

一、《彼得·潘》中的含混對立解讀

(一)離家與回家的含混對立

“家”不僅僅是一個居所,更是一種態度。無論對于現實中的孩子,還是兒童故事的主人公來說,家是一個舒適、安全和可接受的地方,一個滿足身體和情感需求的地方。相反,“離家”是因為需求得不到滿足。也就是說,家是安全、舒適的卻又是無聊、拘束的,而離家卻是刺激、自由且充滿危險的。一個人對“家”的態度可能會使他變得不安全或不快樂。故事的情節是由主人公對環境的感覺所引導的,并且隨著主人公從一個“在家”的環境走向一個“離家”的環境,故事情節會追蹤主人公的成長和沖突。主人公在沖突中獲得成長,家在他們心里也與之前不同了,他們改變了家的意義以及對家的態度,最終會選擇“回家”。《彼得·潘》的情節結構基本是“在家—離家—回家”,但是《彼得·潘》的不同之處在于,離家與回家并非是二元對立的,因為故事主人公對于“家”所具有的矛盾心理,導致它們之間相互滲透、含混對立。彼得在出生的那一天,他因為聽到父母談論自己長大的事情,不愿長大成人而逃離了家,后來他想回家時卻發現家里的窗戶已經關上了,他的床上睡著另一個小男孩。彼得因此大受打擊飛去了永無島,從此再也不相信母親,“他想得起的只是她們的壞處”。彼得誘惑溫迪去了永無島給孩子們當母親,后來溫迪決定帶著兩個弟弟和永無島上的孩子們回家,彼得用之前窗戶關上的遭遇以打消她們的回家念頭,并且帶著小精靈先飛去溫迪的家,打算關上窗戶,讓溫迪“以為她母親把她關在外面了”,以打消溫迪回家的念頭。但是當彼得看到達林太太“眼里含著兩顆淚珠”時,不得已打開窗子讓溫迪和孩子們回到了家里。彼得對于“家”的態度是矛盾的,當他在窗外注視溫迪一家幸福團聚的場面時,內心有自足也有羨慕:“他的樂事數也數不清,那是別的孩子永遠得不到的。但是,只有這一種快樂;他隔窗看到的那種快樂,他卻被關在了外面,永遠也得不到。”彼得內心深處藏著對母愛的渴望,但是為了獲得自由,他沒有接受溫迪和達林太太的挽留。他警惕家庭父母的約束,拒絕世俗的常規,質疑家,逃避成長,但是這種質疑和逃避并不徹底,因為在春天來臨之際,彼得還會來溫迪家帶走一個“媽媽”。可見彼得從不放棄對“媽媽”的尋找,內心深處對于母愛的渴望構成了彼得離家與回家的一個隱形紐帶。這種渴望又逃避的復雜態度并沒有導致離家與回家的二元對立,而是一種充滿矛盾的對抗與互相滲透的含混的對立,潛藏著更為隱晦的多面性。《彼得·潘》中的另一位主人公溫迪也經歷了離家與回家,只不過溫迪的做法與彼得有著質的差異,溫迪不是與彼得一樣叛逆離家,而是被彼得有趣且神奇的經歷所吸引,她向往那種無憂無慮的自由,從而萌生了對平淡生活的反叛。但是經歷了一系列冒險,溫迪仍然懷念倫敦的家,因而主動歸家,選擇與平淡的生活妥協。通過對堅決不歸的彼得的描寫呈現了理想的世界,而通過對主動回歸的溫迪的描寫展現了真實的世界,肯定了溫迪主動回家對于現實成長的接納。

(二)文明與野性的含混對立

在成人的眼里,兒童是幼稚的、野蠻的、充滿野性的,兒童涉世未深且無知,必須要經過教化掌握知識以成為社會理想的文明人。自然的,在兒童文學中所塑造的兒童主人公形象也帶有淘氣、頑皮、不聽話的動物性,就連類似于兒童的動物主人公也是孩子氣的。故事中或故事外的成人會以直白或潛移默化的方式敦促兒童不再孩子氣,不能撒野,應該走向理性文明的成人世界,這一切對于孩子的天真本性形成了拘束,進而導致了兒童不符合現代文明秩序的野性與成人的規訓間的對立。作為故事主人公的彼得喜歡惡作劇,有時無法無天,在永無島里的無限自由中我行我素,他以領袖的身份帶領“愛看流血”的小男孩們與野獸、印第安人、海盜們作戰。他身上的動物性主導著其心性,這使得他警惕和質疑世俗的常規,即使心底渴望家的關愛,但仍然拒絕了溫迪和達林太太的挽留,因為他的野性已經讓他對世俗文明的束縛保持距離,甚至是逃避、否定。從彼得身上我們所看到的是文明與野性的二元對立。但是不同于彼得身上所體現的文明與野性截然對立的態度,溫迪對于文明與野性二者的態度是含混的。溫迪看似是一個溫柔的“媽媽”形象,但是在表面的溫柔下,溫迪有其野性的一面或者說是對野性的渴望。溫迪向往那種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彼得的到來,喚醒了溫迪內心的野性。因為“溫迪的家庭生活太平淡了”,溫迪羨慕彼得擁有常規生活中所沒有的新異,她羨慕彼得擁有不被社會束縛的野性。在彼得要回去時,溫迪懇求說:“我知道好些好些故事。”在被故事誘惑的彼得請求她去給永無島的孩子們講故事時,溫迪自然非常樂意與他一起飛去永無島。但是溫迪在經歷了被海盜們俘虜的生死歷險后,她意識到了野性的恐怖,她想要回家的念頭越發堅定,她不僅要帶著兩個弟弟回家,也要帶著永無島上缺乏智慧與理性的孩子們回家,去上學接受教化長大成人,走向理性。最后溫迪長大了,結婚生了一個女兒,其他的孩子們也長大了。溫迪選擇長大,選擇接受世俗文明的教化,但是溫迪仍然懷念在永無島的冒險,并且讓女兒簡跟著彼得接著去永無島冒險。在文明與野性的對立中,溫迪選擇了妥協,這種妥協不是被動的,而是一種主動的適應。溫迪渴望野性,但是在經歷了野性的恐怖之后又選擇了文明,長大后卻又懷念冒險經歷中張揚的野性。溫迪這種對于野性的欣賞而又夾雜著質疑、否定的態度,充斥著多元混合魅力,隱喻著兒童對于文明教化的態度。

(三)童年與成年的含混對立

成人曾經擁有童年的美好歷程卻再也無法回到童年,而兒童文學正是由這樣的成人作者為正在真實經歷童年生活的兒童創作的,這必然會導致成人認知與兒童真實感受的沖突矛盾,這種矛盾下最突出的對立就是兒童向往成年,渴望長大成人,擁有力量,而成人卻希望兒童永葆天真,永遠不長大。人是一個復雜的矛盾體,童年時代總是渴望快快長大,成年后卻又期望再回到童年的純真美好。童年與成年在兒童文學中的呈現源于一個極其深刻卻又容易被成人忽略的主題:兒童成長的必然與自覺。達林太太的形象混合了母親身份和內心長不大的女孩心性,童年與成年之間的復雜心理在她身上得以彰顯。達林太太在溫迪兩歲時就感嘆道:“要是你老是這么大該多好呵!”流露出了她對天真童年的珍愛。她甜甜的、愛逗弄人的右嘴角上的吻,丈夫得不到,擁有權力的拿破侖得不到,甚至連她心愛的女兒溫迪也得不到,最后卻被彼得帶走,因為這個吻是留給她心里向往和守護的童年。她小時候也相信彼得的存在,但當她結婚之后就開始懷疑他是否真實。她愛孩子們,能理解孩子的心思,即便彼得把孩子們帶走讓她傷心,她依然沒有像達林先生那樣責罵彼得。達林太太就如同故事外的成人,雖然已長大成人,但心里仍然保留著那份童年時代的純真,保留著對那份天真的尊重,因而不免將自己對童年的緬懷映射在溫迪身上,希望她永遠不要長大。兒童時代雖然美好,兒童的世界雖然葆有獨特的人生價值,兒童卻不可能永留其中,兒童必然是要擺脫幼稚長大成人的。“不想長大,只想玩”的彼得,其人生追求就是永遠留在永無島上,這透露出他對成長的戒備和對社會性成長的反抗,給人以割裂兒童時代與成人時代的聯系的認知,設置了童年與成年的界限。溫迪兩歲時在媽媽的感嘆中也知道自己一定要長大而且長大并不是好事,盡管永無島自由快樂且美好,但是溫迪仍然選擇回歸家庭長大成人。“她是屬于喜歡長大的那一類人,她是心甘情愿長大的,而且心甘情愿比別的女孩長得更快一點。”溫迪長大后不能再跟隨彼得飛往永無島而生發的遺憾,映射了成年人無法回到自由童年的普遍感傷。彼得拒絕長大是成年人尋求童年安慰的理想,而溫迪這種矛盾的態度才是大多數兒童的真實映照。彼得的游戲精神與溫迪的理性態度反映了童年與成長的二元對立,但是溫迪心甘情愿長大的同時,依然沒有失去對童年天真的美好期許與尊重,打破了童年和成長的分野。

二、含混對立背后的兒童觀

(一)被成人假設的兒童

創作兒童文學的成年人準確地理解兒童需要什么、對什么感興趣,這些是可質疑的假定,成人認為他們總體上理解兒童的本性和需求,但這種理解不一定是正確的[1]151。兒童文學是由那些已不再是兒童、已不再純真的成人為純真的兒童所創作的,故事中的童年或類似兒童的視角一般是成人根據回憶和對兒童已有的認識再次建構的,即便能代表一般的兒童取向,但更多的是成人對于兒童與童年的看法,必然會與兒童的真實童年產生矛盾。兒童文學的作用一般不服務于現實,它服務于成人的需要。兒童文學是一種規訓措施,通過它向兒童提供成人想要的敘事,通過這些故事,成人試圖構建一個理想的童年,一個可能不存在也可能永遠不會存在的童年,從而去塑造他們心目中的理想童年和理想兒童。《彼得·潘》中“在家—離家—回家”這一典型模式對于兒童和童年的期望是標準化的,成長被概念化為一種從A點移動到B點的規律方式,在A點是幼稚的、無知的、野性的,而到了B點就是成熟的、理性的、文明的,最后獲得了成長。《彼得·潘》以溫迪回家之后的長大作為結尾,“離家”后的“回家”意味著成長問題得以解決,家是兒童成長的催化劑。這是成人懷舊的童年理想———“家”是成長的最佳場所對于兒童的假設。

(二)與現實適應的兒童

弗洛伊德認為,兒童的行為更多的是受本我支配,其活動主要受“快樂原則”驅使[3]。而成人又總是以社會現實準則去要求他、控制他,使兒童在現實中常常受到挫敗。兒童的生活是夢想的、象征的,通過在想象中世界的暢游,與現實分離,使得兒童避免了現實的約束,很好地幫助兒童實現自我獲得,實現“超我”的發展。由于現實中成人世界的文明拘束,兒童自己的野性無法得以釋放,兒童會選擇離家出走,做出他們這個年齡所能做出的最為有力的反抗行為之一。但是,兒童離家出走去往的快樂世界一般是靠愿望和想象建立起來的,那些被禁止的野性反叛只能通過非現實的、幻覺式的實現來滿足愿望,它們是無法抵達客觀世界的。《彼得·潘》里的永無島是一個夢幻的存在,在島上孩子們可以憑著本性做任何不被文明社會所允許的“壞事”,可以盡情釋放自己。但是離開永無島被溫迪一家收留后,那些缺乏文明理性與智慧的孩子就要進入學校學習,接受社會文明的教化。溫迪也是如此,在永無島上經歷了刺激的冒險后,把那微弱的野性狂想發泄殆盡,最后主動歸家,回歸到原本平淡的生活中,選擇留在社會文明體系中,主動適應現實,走向成熟。另外,兒童愿意回到家和成人的保護之下,或許也是兒童自己與成人的和解,是兒童反抗之后的現實歸宿,更是兒童對成人世界的主動適應。他們選擇了走向成人,擁抱成人世界,獲得成長。在現實與虛幻的交織中,兒童渴望沖破束縛張揚自由的天性,最終面對現實選擇了主動適應,這或許也是兒童主動成長的精神需求。

(三)必然要長大的兒童

兒童一般都會慢慢長大成人[4]。成人作者所構建的逃避現實、自我安慰的童年永恒的思想違背了兒童的心理欲求和成長本質。不僅是在精神上,而且也在肉體上,兒童竭力想去克服自身的軟弱感,竭力想去擺脫自己的“兒童”形象。孩子們的命運是必然拋棄他們的孩子形象[5],他們終歸要長大。照亮兒童成長之路的明燈就是游戲[6]。兒童在“過家家”“開診所”等種種游戲中自覺復演真實的生活內容,借助游戲,兒童在角色扮演中使自己擁有主宰一切的力量。他們的游戲都是受到快快長大成人的愿望的影響,希望自己能早點做一些大人能做的事。游戲體現了兒童成長的自覺性,是兒童進入成人世界的快速通道,幫助兒童逐步走向理性。彼得在永無島上對于海盜的征服行為充滿了游戲精神與冒險精神,他這種野性征服的游戲精神是純粹的動物性表達,是對社會文明下成長的對抗。彼得貪圖眼前的自由而拒絕長大,進而逃避了對成人世界的向往。但是溫迪在永無島上扮演“媽媽”,切身體會了成為母親的心情與責任,她知道自己需要離開永無島,回到家里以免讓達林先生和達林太太擔心。溫迪離不開家的溫暖與關愛,她知道自己是要長大的。彼得的游戲精神和冒險精神是成人所贊揚的,也是成人對兒童所期望的。童年時光真的很美好,卻并不能一直停留在那段時光里,溫迪心甘情愿地長大何嘗不是兒童內心的渴望?對于成人來說,溫迪的長大是讓人悲傷和遺憾的,但是現實中的兒童是不會選擇永遠留在童年時代,永遠不長大的,真正的兒童自然會期盼長大進入成人世界的,他們有成長的自覺性,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

參考文獻:

[1]佩里·諾德曼.隱藏的成人:定義兒童文學[M].劉文麗,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2]詹姆斯·巴里.彼得·潘[M].楊靜遠,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6.

[3]華愛華.幼兒游戲理論[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7:39.

[4]王泉根,等主編.瑪麗亞·尼古拉耶娃著.兒童文學中人物修辭[M].劉洊波,等,譯.合肥: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2010:41.

[5]斑馬.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與構想[M].武漢: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1990:128.

[6]王曉蘭.《彼得·潘》中的兒童成長隱喻[J].南昌工程學院學報,2016,35(5):80—84.

作者:陳寒惠 單位:山東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