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元素在電視劇的藝術功能

時間:2022-04-25 10: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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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元素在電視劇的藝術功能

【摘要】當代諸多電視劇引用了明代戲曲名作《牡丹亭》的相關元素,并構成劇情結構的有機組成部分,發(fā)揮了多層次、多方面的藝術功能。本文對此試作析論。

【關鍵詞】電視劇;《牡丹亭》;昆曲

一、推動劇情發(fā)展

《甄嬛傳》《如懿傳》《殺寇決》等電視劇,都存在穿插、引用《牡丹亭》戲曲元素的橋段。它們借助《牡丹亭》戲曲元素在原曲中所屬之人的人生遭遇,或是其原有寓意與劇情之間的聯(lián)系,以推動劇情的進一步發(fā)展。《甄嬛傳》中,余答應為求圣寵,跪于殿前唱了一夜《繞池游》。這支曲子刻畫了杜麗娘這位居處在深閨的孤單寂寞的女性形象。《甄嬛傳》的穿插,首先是借曲意披露深宮嬪妃的苦楚與無奈,刻畫一個困于宮中無人憐惜的妃子形象。這一形象恰與杜麗娘孤獨悲愁的形象相照應,傳達出余答應祈求皇帝憐惜美人的內心渴望,同時也隱晦地表達出了帝王對自由與愛情的渴望。曲中“小亭深院”深深觸動了皇帝心軟之處,他雖居于金碧輝煌的宮殿,但他又何嘗不是被禁錮于“小亭深院”不得自由呢?一曲《繞池游》勾起了皇帝對妃子的憐惜,劇情出現(xiàn)新的轉折。《如懿傳》對《牡丹亭》唱段的引用也采取了將唱詞插入人物臺詞的方式。劇中炩妃為邀皇寵,在御花園中練嗓,練的即是《驚夢》一出。她被如懿以“十阿哥新喪,唱歡詞靡曲”為由,罰至靈前長跪。《驚夢》唱的是長期幽居深閨的杜麗娘對美好春色的觀賞和對春光短暫的感嘆,表現(xiàn)對自己美好青春被耽誤的不滿。聽覺上,婉轉清麗的唱腔縈繞于宮墻之內,恰恰與如懿、炩妃等困于深宮的女子一般,雖青春嬌艷,卻一生困頓于此,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內容上,曲詞也與宮中女子束縛深宮、卻不愿讓青春徒然流逝的強烈意愿相吻合。同時,炩妃吟唱此出,正值十阿哥新喪的沉重氛圍,如懿見到此景,就將她罰跪在靈前。這一出昆曲的引用,塑造了炩妃不守宮規(guī)、諂媚皇上的人物形象,為后續(xù)劇情中炩妃為得皇子引誘侍衛(wèi)、魅惑皇上飲鹿血滋補等荒謬無恥舉動作了鋪墊。《殺寇決》則借用昆曲演員的身段來推動對劇情發(fā)展。劇中苗小伶曾是一位當紅花旦,生前最愛扮演杜麗娘一角,后被迫害致死,其子李溪染思念亡母,遂在院中模仿母親生前表演,演的恰是《鬧殤》一出。《牡丹亭》原曲演的是杜麗娘傷春將死,纏綿病榻時吐露心聲:韶華易去,美夢難長。電視劇中李溪染唱這一支曲子時,充分地展示了杜麗娘角色的昆曲身段,使李溪染與苗小伶在外在形象與內在情感上產生了雙重聯(lián)系,客觀上起到助成觀眾對劇中人物思念落寞之情的理解。昆曲身段的表演,將李溪染、苗小伶、杜麗娘三個人物聯(lián)系在一起,暗示三人相同的命運——苗小伶妙齡早逝,李溪染最終悲慘離去。在電視劇中,《鬧殤》之曲實現(xiàn)了電視劇人物與昆曲中人物的對照聯(lián)系,促進劇情發(fā)展,引導受眾更好地領悟人物命運發(fā)展的脈絡。電視劇情節(jié)的發(fā)展有其自身的規(guī)律。在上述劇作中,《牡丹亭》戲曲元素作為穿插的橋段,主要預示人物命運,推動劇情發(fā)展。這使受眾在觀看電視劇時,能夠調動腦中原有認知,對即將發(fā)展的劇情轉折作出必要的預判,更深地理解電視劇敘事的象征性與豐富性。

二、塑造人物形象

穿插當代電視劇中的《牡丹亭》戲曲元素,通過設定人物造型,表達人物情感,將劇中人物與原曲中人物對照聯(lián)系等方法,多元化地塑造人物形象。引用《牡丹亭》元素修飾人物外形,主要采取將《牡丹亭》造型元素——妝面、服裝、動作融入劇中人物身上等方式。《如懿傳》中,炩妃兩次唱起《牡丹亭》。一次是在廊下與人學唱,唱的是《游園》一出。她身穿粉紅色立領繡花衫出場。這套服飾在原曲中,乃是深閨少女杜麗娘所穿,戲曲稱為“閨門帔”,衣服下擺與袖口皆有刺繡,嬌艷美麗。另一次是十阿哥新喪時期,炩妃為吸引皇上注意,有意在園中唱曲。此時她穿的是淺藍色底子蘭草刺繡對襟褙子和白底刺繡馬面裙。這套服飾在原曲中是“閨塾”一折中杜麗娘的穿扮,端莊而素雅。杜麗娘多情傷春,被世俗禮教困于閨中,雖為追求愛情與自由不惜生命,但始終堅守尊嚴與本心。然而炩只不過是披上了癡情的外衣,掩藏的是她貪婪的心。她想借《牡丹亭》曲子邀寵,卻因不知禮數、不守規(guī)矩受到重罰。這里借助外在服飾的聯(lián)系,將炩妃與杜麗娘相對比,以杜麗娘的端莊典雅暗諷炩妃為謀權而迷失自我,同時也以杜麗娘的命運暗示炩妃的悲慘結局。與《如懿傳》不同,《甄嬛傳》在利用《牡丹亭》元素塑造人物時,引用了經典戲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作為人物臺詞。在華妃言語嘲諷安常在時,甄嬛以《牡丹亭》戲文為其解圍,首先直接體現(xiàn)了甄嬛飽讀詩書、見識頗廣。在暗箭重重的后宮,她既始終保持警醒,塑造了一個溫文爾雅、情深意重的人物形象。同時,這幾句戲文出自《牡丹亭》作者湯顯祖的題詞,贊賞杜麗娘的多情與執(zhí)著。甄嬛身為皇帝的嬪妃,卻用情于十七王爺,這段戀情是不能坦白也不被接受的,但甄嬛卻有如杜麗娘一般用情至深。通過戲文的穿插,電視劇將杜麗娘形象疊加在甄嬛形象之上,使人物情感更顯立體化,暗示甄嬛的命運趨勢將如杜麗娘一般凄涼。通過營造氛圍烘托人物形象,也是引用《牡丹亭》元素的重要作用之一。87版電視劇《紅樓夢》中,寶黛共讀《西廂》后,梨香院傳來“姹紫嫣紅開遍”的昆曲演唱。此處戲文原著已有,但在電視劇中出現(xiàn),增添了聽覺上的感受。讀完《西廂記》的黛玉正是愁緒萬千,她耳聽著《皂羅袍》,眼看著落花流水,不禁感懷起來。原曲《驚夢》一出為杜麗娘見春色迷人的美景而思春傷春,情竇初開卻被封建禮教所禁錮,而對于此時寄人籬下的黛玉來說,置身賈府便如同墜入黑暗的牢獄,命運如同杜麗娘一般,剛由《西廂記》勾起的情愫以及平時零星郁結在心頭的憂愁,被戲文絲絲縷縷地牽引出來,心痛神馳。這就進一步強化了黛玉自怨自艾的柔弱形象。電視劇引用、穿插《牡丹亭》戲曲元素塑造人物形象,使觀眾加深了對電視劇人物形象內涵的認知。觀眾根據《牡丹亭》元素的涵義,來感知與電視劇人物相對應的深層意蘊,同時借助《牡丹亭》人物的命運遭際,對電視劇人物的相應命運作出預判。如此引用,電視劇中的人物形象就更加立體化、多元化了。

三、提升審美價值

古裝愛情劇《錦衣之下》,將《牡丹亭》片段演出作為主角對話的背景,然而這一出戲的內容與劇情毫不相干,可以讓部分觀眾耳目一新,卻明顯有生搬硬套的嫌疑。《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一劇,將戲曲舞臺作為劇情背景時,則要自然得多。女主角正在茶樓喝茶,一樓戲臺上演《牡丹亭》中的《皂羅袍》之曲,劇場不時傳來喝彩之聲,人物對話也提及打賞之事。劇中《牡丹亭》經典片段的引用,也是作為街市背景,以烘托繁榮的俗世氛圍,但又與劇中人物發(fā)生內在聯(lián)系,不至于顯得強硬植入。另一方面,昆曲高雅藝術以“戲中戲”的方式在局中演繹,與凡俗的街市氛圍形成對比,也增添了該劇的審美趣味。在這方面,做的最為自然也最具創(chuàng)新意義的電視劇,當屬《鬢邊不是海棠紅》。該劇的同名主題曲便是將《驚夢》的經典唱詞進行了改編,并融入了當代流行歌曲的元素。昆曲《牡丹亭》曲調細膩婉轉,但不太適宜作為電視劇的主題曲。為了與當代觀眾的審美情趣相吻合,改編者將《皂羅袍》曲子的前四句唱詞穿插在主題曲中間,舍棄了原有曲調,采用現(xiàn)代流行歌曲的曲調編曲,在原戲詞的首尾添加了貼合電視劇主題的歌詞。這種創(chuàng)造性的改編引用,將《牡丹亭》中的傳統(tǒng)戲曲元素與現(xiàn)代音樂進行了深度融合,使觀眾對傳統(tǒng)文化晦澀難懂的刻板印象發(fā)生了改觀。傳統(tǒng)元素與現(xiàn)代元素的結合,實現(xiàn)了戲曲音樂元素的借鑒與創(chuàng)新,在虛實相生中凸顯中國傳統(tǒng)戲曲藝術的美,民族文化上在當代有了新的落腳點,給觀眾帶來了雙重的審美體驗,也為后來者借鑒《牡丹亭》戲曲元素提供了新的拓展方向和引用策略,是值得當代劇作家學習借鑒的。由于當代電視劇與戲曲藝術在虛擬性和寫意性上存在共通性,借鑒《牡丹亭》中的戲曲元素以推動電視劇和戲曲藝術的共同發(fā)展,就成為二者在當代多元文化潮流中尋求新出路的必要手段。對《牡丹亭》來說,電視劇使它從劇院、廣播“走出來”,通過電視、手機“引進來”,與大眾的距離感驟然縮減。另一方面,作為電視劇的一個組成部分,這樣的方式能夠吸引更廣泛的觀眾成為新的受眾群體,原本晦澀難懂的傳統(tǒng)戲曲藝術在融入到電視劇中后,被接受的程度大大提高。說:“獨特的文化傳統(tǒng),獨特的歷史命運,獨特的基本國情,注定了我們必然要走適合自己特點的發(fā)展道路。”《牡丹亭》元素為當代電視劇烙上了鮮明的民族特色,使得受眾產生強烈的歸屬感。這種特色有利于它在當今多元文化競爭中找準立足點,挺立潮頭。昆曲的服飾美、化妝的程式感、文辭的文學性、聲腔的藝術性等,為電視劇增添了視覺聽覺上的美學效果,為受眾帶來更為豐富的審美體驗。可以說,《牡丹亭》戲曲元素融入當代電視劇中,其利之處,不僅以新的劇情元素推動劇情發(fā)展,烘托人物形象,渲染環(huán)境氛圍,預示人物命運,深化劇作主旨等,更為當代電視劇尋找新的創(chuàng)意點、謀求新的發(fā)展出路帶來了全新的契機。

作者:熊孫倩 單位: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