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代動畫電影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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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現代主義的著名定義，首推利奧塔在《后現代狀況》中說的“對于超級學說的懷疑”。其中“，超級學說”一般被譯為“元敘事”。史蒂文•塞德曼對“元敘事”的解釋是：“元敘事指的是對現代知識、文化以及社會制度的合法化起主要作用的那些關于社會進步的基本理論（即關于知識、道德和審美的理論）和美妙故事……關于人類進步的故事都是元敘事。”[1]西方現代文化的特點是提倡理性、重視中心、維系結構、尊重歷史等，后現代提倡的卻是邊緣、平俗、解構、非理性、歷史斷裂等。從動畫電影實踐上看，也體現了后現代所說的對元敘事的懷疑。后現代主義中被大肆渲染的是其否定性的一面，而其積極的建構性的一面正被逐漸肯定和接納。后現代動畫電影中的建構性也在繼承傳統電影中得到了有力的張揚。后現代主義作為當代西方極具影響力的哲學文化思潮，已經波及到了動畫電影，使其表現出以下后現代特征。

一、解構性

西方的現代主義導致了深刻的人文危機，后現代主義哲學的各個流派都貫穿了反傳統哲學反本體論的傾向。本體論也稱存在論，它作為世界觀的理論體系基準，提供了辨析真假、善惡、美丑的理想尺度。后現代哲學的不同派別對此進行了反叛，解構學說即是其中重要的一支。解構是后現代的思維形態，它既是一種方法論，又是一種美學意識和上手狀態。在解構觀念下，電影往往沒有堅定的、確定的、支撐電影的本體精神，真善美的理性的藝術本體尺度將會遭到解構的命運。而動畫電影因為有注重少年兒童觀眾的傳統，其解構性或許不如非動畫電影那樣徹底。并且，建構同時被提高到了支撐性的地位。《Q版三國》及《大話三國》都解構了三國英雄，添加了現代元素，更新了傳統觀念。《癟四與大頭蛋》的兩個在反恐中成為英雄的主角，事實是主觀上無英雄觀念，客觀上卻是弱智的低俗之徒。《美國戰隊》的解構運用已經超出了傳統觀念的范疇，其中用色情解釋和建構的情節和主題，把未成年觀眾拒之門外；對不同制度下的他國政治領袖的表現，已經近乎人身攻擊。《小紅帽》從人物身份和事件上解構了童話原作：小紅帽是木偶，身份是送外賣的，并且武藝高強，打敗大灰狼不在話下；小紅帽奶奶更是驚人，跳傘、攀巖、沖浪、滑雪，不讓年輕人；大灰狼的身份是記者，和小紅帽站在同一陣線上，最終共同打敗了偷盜森林食譜的壞蛋灰兔。解構哲學認為世界的本性、本原就在于其無限開放性與無限可能性所合成的不確定性。后現代動畫電影在此思想影響下，以不受控制的搞笑來解構和重建藝術世界，把不確定的嘲諷上升到本體論的高度。這樣，政治、暴力乃至色情等思想就取得了合法性的展示和論證。顯然，如此解構是過度了的。

二、不確定性

不確定性因素是后現代主義藝術的特征之一，具有含混、不連續性、異端、多元性、叛逆、變態等特點。福柯消解本質主要集中在對人的本質的否定上，提出“人死了”的著名論斷。他把人的理性、靈魂、肉體都看作變化的東西，認為它們都是由社會構建出來的。反本質主義者拒斥現象和本質的二元區分。既然本質都不存在了，確定性也就隨之動搖、瓦解。《小紅帽》體現了后現代動畫電影的不確定的特點。在審問小紅帽、大灰狼、伐木員和奶奶的片段里，各人對所發生的事件說辭不一。小紅帽的武功高強是在大灰狼的敘述中，大灰狼的記者身份是在自己的敘述中，兩者并不像奶奶的獎杯那樣可以證實其所說事實的存在。伐木員的伐木行為更是不值得推敲———既然導演要他扮演伐木員，導演卻不見蹤跡；他不是被耍了，就是說謊。通過各人對事件的敘述，逐漸揭示事件的真相，如著名電影《公民凱恩》（1941）和《羅生門》（1951）等。前者在不同的敘述中清晰了對人物的了解，后者則讓真理迷失在敘述中。《小紅帽》綜合了兩者，審問的四位角色都不犯罪，警察卻在他們的敘述中發現存在另外的罪犯———這的確是不確定性的表現。同時，既然都力圖有別于甚至顛覆前作，于是一種改編一種面目。這樣，建立在改編基礎上的一類后現代動畫電影，本身即體現出某種不確定性。

三、反理性

通觀后現代動畫電影，反理性的特征也很明顯，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真理的放逐

傳統理性主義追求真理，后現代主義則對真理進行了放逐，取而代之的是游戲。正像德里達所說的：“游戲的規則已被游戲本身替代”[2]。后現代電影以搞笑為其重要追求，不避對政治人物和色情的嘲諷，在游戲之中尋求快感。對于游戲的認識，并不存在肯定的認知方式，一旦抽空了理性，就缺乏掌控的可能。《癟四與大頭蛋》的兩位主人公在糊里糊涂中攜帶著危險物，自然而然地逃開了警方的一次次追捕。影片的主題是解構英雄，放逐了對“善戰勝惡”真理的歌頌理由。《美國戰隊》在反恐的名義下，用色情的搞笑來取代保國衛家的真理。在此類后現代動畫電影中，真理的法則不再純粹，人物在游戲本身中沉浮。

2．價值的失落

價值是和作為主體的人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如果沒有了人，價值即不再存在。盡管其他物種也存在價值，但這已是人推己及物而賦予的結果了。戴維•里斯曼在《孤獨的人群》一書中說：“‘內在引導’的人有自己的衡量標準，他們知道什么是正確的，而‘他人引導’的人卻不再知道到底什么是正確的。”[3]P48而今天西方所處的社會是后現代社會，是由“他人引導”的社會，其實質是整一性，不能容忍個體與他人的差別。失去了正確的價值方向的人，即是走向死亡的人。后現代主義否定了主體的人，否定一切價值。既然主體的人死了，那么傳統理性主義表現人類價值和理想的人道主義在后現代者那里，也就遭受到了被拋棄的命運，這使得后現代主義走向了否定一切價值的極端的虛無主義。后現代動畫電影在通過影片人物表達人的價值失落這個問題上，同樣具備后現代主義這一特征。在《癟四與大頭蛋》和《美國戰隊》中，都對人的價值失落進行了虛無主義的表現。癟四和大頭蛋傻瓜似的整天傻笑著，在他們眼中，反恐的意義等于零，只有女人和電視機才是值得追求的。美國特工隊的色情設置和渲染，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中文學自由和成人化口號下腐朽的一面，它們價值的體現即在于其墮落的負面意義。

3．歷史的碎片

現代主義的一個特征是崇尚進步觀，把歷史看作是一個連續的、進步的、由低級向高級發展的過程。零亂性或片段性是后現代主義的一個重要特征，這導致了歷史感的消失。杰姆遜在《后現代主義與文化理論》中認為，在現代主義中，探討的是歷史傳統和個人記憶，“在后現代主義中，關于過去的這種深度感消失了，我們只存在于現時，沒有歷史；歷史只是一堆文本、檔案，記錄的是個確已不存在的事件或時代，留下來只是一些紙、文件袋。”[3]P164后現代取消了歷史的深度，歷史就變得毫無意義和終極目的，就成為碎片。在此思潮的影響下，后現代動畫影片沒有對歷史的宏大敘事，卻有歷史的浮光掠影。《美國戰隊》的反恐事件以及對朝鮮領導人的態度，很容易讓人記起美國“9•11”后的真實歷史。然而影片解構了美國戰隊反恐的意義，尤其是長官考驗下屬忠誠度時讓對方吸吮下體和人物進行色情語言交流和說理的行為，讓歷史的厚重蕩然無存。正是這種“出軌”的表現，回擊了美國的大國主義，同時粉碎了其堂而皇之的歷史。關于后現代中歷史感消失的深層原因，盧卡契說：“因為資產階級沒有也不可能有一個關于其光榮的過去的歷史感，資產階級不知道自身正走向何處，已經失去了控制，也失去了歷史感。”[3]P180盧卡契從階級、歷史的角度解釋了后現代主義把歷史看成碎片的依據，十分深刻。

四、建構性

許多研究者都主張后現代主義是專講摧毀和否定的，把豐富而復雜的后現代思想簡單化了。一些研究者逐漸承認了后現代主義存在解構和建構的向度。而建構性向度的后現代產生時間不長，其代表人物格里芬和科布等人仍在理論探索之中。他們的宗旨不在于摧毀現代世界觀，而力圖通過批判，建構起一個新的后現代世界觀。后現代主義的建構性向度特征體現為三大方面：一是倡導創造性，二是對多元思維風格的鼓勵，三是倡導對世界的關愛，重建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消除人與世界的對立。[4]在后現代建設性向度的三大特征中，創造性和多元性著重于對解構的完善，在解構、顛覆、否定之時和之后，多元性的、創造性的整合與建設都成為必要。這也要求不能對現代做無所限制的解構狂歡，而應承認和批判繼承其中精華的內核，來獲得真正后現代重生。對世界關愛則對應解構性向度的放逐真理、失落價值、消解歷史等反理性弱點。后現代的建設性向度的特征對完善后現論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但它與解構性向度的豐富和復雜的框架相比，顯得薄弱，更為積極的、有價值的建設性向度的理論有待于提出和形成。

后現代動畫電影的創造性首先體現在顛覆和解構上，這在改編名著和拼貼、嘲弄類型電影上，不人云亦云，不惜以身去試傳統包括道德在內的法，革新精神體現于其中。多元性特征的表現是，不是全面地、機械地否定現代動畫電影，而是辨證地否定。如《怪物史萊克》，它否定了童話中固定的王子公主俊男美女的模式，而以綠色怪物來設置主人公，但影片并沒有完全否定愛情。影片主題表達了普通的乃至丑陋的人也可以擁有愛的幸福。《小紅帽》否定了大灰狼吃人的童話傳統，把大灰狼改造成了正面的記者形象，與小紅帽等站在了同一戰線上。影片以灰兔來代替童話原作里的反派大灰狼，仍舊表達了現代通行的善惡斗爭之做惡者難逃法網的主題。既有解構，又有建構，此即多元化思維的重要體現。對世界的關愛的特征，是通過生態主義和綠色運動來表達的。因為這其中很好地融合了內在關系理論、有機論以及對時間的新型關系。格里芬的后現代主義即致力于倡導和推進后現代的生態意識。生態意識是對現代工業意識的反駁和提升，本身即屬于后現代的。這一點，在動畫電影中，形成了生態電影一大類型。生態電影關注人與自然的關系，以生態整體觀形成人與自然的新型關系。西方生態（環境）倫理學為當代生態電影提供了主要的思想資源，由此形成了各種流派。其一是動物解放與權利論一派，代表動畫電影有《海底總動員》、《小雞快跑》、《百變貍貓》、《嘩啦嘩啦漂流記》、《馬達加斯加》、《復活森林》等。其二是生命平等論一派，代表動畫電影有《森林之書》等。其三是大地倫理學一派，代表動畫電影有《風之谷》等。其四是自然價值論一派，代表動畫電影有《熊的傳說》、《小馬王》、《龍貓》等。其五是深生態學一派，代表動畫電影有《晴空戰士》和《冰河世紀》等。

五、結語

后現代主義是當代西方最具影響力的文化思潮，已經深刻地影響到動畫電影。后現代主義以逆向、多元的思維方法批判、否定和超越近現代主流文化的理論基礎、思維方式、價值趨向，是當代社會經濟、文化觀念的反映，它成為大眾文化興盛的重要動力之一，沖擊著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為反思和形成新的文化和藝術提供了平臺。動畫電影目前已經和非動畫電影地位平等，很多導演用動畫的形式傳達著精湛的藝術。但在國內，動畫影視仍局限于以少年兒童為主。國外成人動畫在后現代的支持下，肆無忌憚地掃除了一個個禁區。這種表現的消極部分，已超出了我國精神文明建設允許的范圍。網絡和盜版讓政府管理防不勝防，管理是一方面，提高抵制力則是更為重要的一方面。這其中，正確地把握和建設后現論是非常重要的。國內動畫的后現代作品在《大話西游》的影響下已經出現，如《大話三國》、《Q版三國》、《水滸足球》、《聊齋之梅花水緣》、《金瓶梅前傳》等。甚至一些革命題材的動畫，如《游擊神兵》、《帽兒山的鬼子兵》等，都加入了后現代的娛樂因素。網絡上利用動畫的形式進行惡搞的作品也頻頻出現。這其中有在一定度之內的，也有超出一定度之外的。那些以顛覆否定一切的作品，顯然是不懂得后現論，這也和一些學者片面研究的誤導有關。據網上報道，有關部門限制對名著的隨意改編，乃至限制狼和小羊戀愛這樣的情節。對這些后現代現象的壓制將波及到藝術創作的自由。事實上，“后現代主義提供給我們的最有價值的思想資源，乃是其‘開放的心態’。”[5]一些學者認為，后現代主義與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是不相容的，因此我國不需要后現代主義。

這主要是只看到了后現代消解歷史、放逐真理、取消價值的反基礎、反本質、反理性，卻低估了后現代對現代弊端的改進，而忽略了世界各國普遍接受的可持續發展這一后現代主義概念的事實。由此可見，呼吁國內理論界參與建設后現論，而不是被動地轉述國外的研究成果已顯得十分緊迫。只有這樣，包括動畫電影在內的國內后現代文藝，才不至于陷入無深度、平面的，乃至低俗的和惡搞的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