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學科學情結的思考
時間:2022-05-20 04: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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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科學心理學確立的過程,是物理學方法與物理學形象在心理學中成功確立的過程。對于“科學”的追尋一開始就構成西方心理學的主要精神指向。而西方心理學的“科學”追尋,又有著當時特定的時代與文化背景。
近代物理學的成功及其文化影響物理學是近代科學的杰出代表。“物理學以其杰出的成就證明自己是學科之冠。”[1]以物理學為代表的自然科學使人們對世界得到確證的知識,使人們對世界的認識通過數量化的、可觀察的、可驗證的方式加以確立。哥白尼日心說的提出、開普勒行星運動三大定律的發現、伽利略的物理學貢獻、牛頓的經典力學都極大地改變著人們的思想觀念,人們對于世界的觀念亦隨之發生重要變化。西方科學在取得重要成就的同時,對普通民眾亦產生重要影響。此種影響主要是經由啟蒙運動傳播并擴展開來的。啟蒙運動在科學文化傳播過程中的作用異常關鍵。伏爾泰、圣西門、傅里葉、歐文等啟蒙思想家在“科學文化”的塑造及科學作為“意識形態”的打造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隨著自然科學的輝煌成就以及科學文化的傳播,科學逐漸成為主導人們觀念的思想意識形態,科學界的牛頓為世人所景仰。而問題在于,給普通民眾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是意識形態化的科學形象與科學文化。科學文化的極大發展,以及科學作為一種主導意識形態,使得“科學”、“科學方法”逐漸成為人們評價事物的主要標準。“科學”成為“理性”、“正確”、“合理”、“有價值”甚至“真理”的代名詞。科學成為評價事物有效性的全新標準。心理學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開始產生。
哲學的困境與物理學的輝煌西方古典哲學在黑格爾那里漸趨成熟,黑格爾建立了包括自然、社會、精神在內的無所不包的哲學體系。但是黑格爾之后,哲學家們卻發現哲學已經陷入到巨大的危機與困境之中。哲學家們發現自己對于哲學已經無所事事,很難再實現對黑格爾哲學的超越。與此同時,尼采哲學、新康德主義、實證主義哲學等相繼產生,試圖解決哲學的困境與危機。隨著物理學從哲學中分離出去,以往的本體論哲學逐漸變成自然科學的研究領域。而哲學家們卻依然在幾千年來一直存在的問題上喋喋不休,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步,因此,大大增加了哲學的危機。物理學的輝煌與哲學的困境,使哲學家們不得不尋求哲學的救亡圖存。一些有識之士認識到:自然科學之所以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正在于科學方法———可量化的、可重復觀察、可實驗的方法———的采用。因此,許多哲學家努力要把哲學變成科學以實現哲學的新生。在這方面既有實證主義、馬赫主義等的努力,也有心理學創始期的馮特、鐵欽納等人的貢獻。這些人嘗試采用自然科學的方法解決哲學的認識問題。正如心理學史家赫根漢所描述的:“早期的科學主要研究物理世界,是非常成功的,而它的成功激發了人們將科學方法用于心靈研究的主題。”[2]在物理學的輝煌與哲學的困境之下,尋求解決哲學困境的一些哲學家結合實驗生理學,效法物理學的研究方法,因此也就有了科學心理學這一產兒。馮特等人在對感覺、知覺、意志、記憶等認識論主題的研究過程中,以物理學的科學方法作為研究手段,使得心理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正式產生。
“科學”作為心理學確立的學科依據與目標導引現代學科的確立,既在于它的研究對象,更在于它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就心理學而言,則更在于它的方法。“科學的”方法是心理學尤其是科學心理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得以確立的依據。“心理學家假定物理學是最好的科學,試圖以物理學的方法和目標運用到自己的學科內容上來。”[1](頁41)在心理學發展過程中,一些重大學派的產生往往是由于新方法的采用。無論是馮特的實驗內省法,還是行為主義刺激———反應的強化理論,抑或是認知心理學的人機類比,都在于新方法的采用。心理學作為一門學科的確立,得益于它用新的方法研究已有的問題。追求客觀的、量化的實驗法,使心理學從哲學家純思辨的睡椅上解脫出來,并取得了準“科學”的成就。心理學家認識到,只有采用科學的方法,才能使心理學有可能像物理學一樣躋身于科學的行列。人們深切地期望心理學誕生自己的牛頓。可以說,心理學在誕生之初就有著強烈的科學性追求,“成為科學”構成心理學追求的主要目標。將“科學”確立為心理學追求的目標,與19世紀末的西方理智背景有著重要關聯。當時的經典物理學成為主導人們世界觀的意識形態,“科學”成為“理性”、“合理性”甚至“真理”的代言。在哲學的黯然落寞之下,這種對比愈加明顯。加之當時實證主義哲學的影響,使得追求科學的、可確證的知識,反對并拒斥純粹的思辨已經成為那個時代的歷史強音。心理學作為一門學科得以確立是哲學與實驗生理學的產兒。心理學要像它的榜樣物理學一樣,通過效法物理學的研究方法而成為科學。因此,“科學”成為心理學追求的主導性目標。
心理學科學性追尋的歷史體現
心理學以“科學”作為自身的追求目標是一個持續展現的過程。這里僅選取其中幾個典型的歷史學派加以分析。
(一)馮特實驗心理學的科學追尋心理學作為一門學科的正式創立,在于它對自然科學方法的成功采用。馮特通過實驗內省法,成功地將哲學與實驗生理學相結合,在他看來,“生理學的研究方法和實驗精神可以為心理學所應用”[3](頁78)。馮特把他的實驗心理學看成是一種純科學,“馮特認為心理學與其他自然科學都是以經驗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但是其出發點卻各不相同。……馮特認為一切科學都研究經驗,不同之處在于心理學研究直接經驗,而其他科學研究間接經驗”。“既然物理學和其他自然科學研究經驗,心理學研究的也是經驗,那么心理學就可以借鑒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把心理學和自然科學在方法上統一起來,以使心理學真正成為自然科學的一個獨立分支。”[3](頁80-81)在馮特看來,傳統哲學心理學的內省法是不充分的,易使人誤入歧途,因此心理學必須采用自然科學的實驗方法。作為心理學創始人的馮特有著自覺的科學追求,這種追求與當時的時代精神有著重要關聯。馮特主張心理學是純科學,不主張心理學與哲學分離,主張心理學應以意識作為研究對象。在科學心理學之外,馮特還發展了民族心理學。總之,馮特的心理學以意識作為研究對象,以科學為目標追求,而且他的心理學是多元的。在馮特那里,心理學的科學性追求保持了它的常態。
(二)鐵欽納構造心理學的科學標尺構造心理學的代表人物則是鐵欽納,而非馮特。這點在赫根漢的《心理學史導論》中有著清晰的區分。這個作為馮特學生的英國人后來到美國從事研究工作。在心理學的科學性追求方面,鐵欽納可以說是史無前例。在鐵欽納看來,心理學應當研究意識的內容本身。在研究方法上,鐵欽納對內省描述的要求更加嚴格,在他看來“為了確保清晰的經驗和準確的報告,科學必須求助于實驗,實驗是一種可以重復、分離和加以變化的觀察。”[3](頁149)鐵欽納對心理學的科學研究,受當時化學元素論的影響較大。在鐵欽納看來,要對意識內容進行科學研究,必須將意識經驗分為許多意識要素。只有分到無可再分之時,才能得出科學的、客觀的研究成果來。鐵欽納的性格向來倔強、嚴格、嚴謹,他及他的眾多弟子一直在他認定的元素論的基礎上進行研究。鐵欽納將意識元素分為上萬個之多,使后來的研究者感到紛繁與茫然。此種取向遭到格式塔心理學的猛烈抨擊。格式塔心理學強調“整體大于部分之和”,反對將意識刻意地劃分為意識元素。回顧西方心理學的歷史可以發現,鐵欽納的構造心理學雖然有著強烈的科學追求,但卻代表了一條錯誤的探索路徑。今天,他的心理學幾乎已經無人問津,對后起的心理學研究影響也微乎其微。
(三)華生行為主義的科學表征行為主義是西方心理學的三大流派之一。自1913年至20世紀50年代,行為主義一直在心理學中占據著主導地位。1913年,華生(Watson,J.B.)在《心理學評論》雜志發表了題為《行為主義者心目中的心理學》一文,正式宣告行為主義的誕生。華生創立行為主義直接反對的是構造主義的觀點。在華生看來,構造主義研究人的意識,而意識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因此研究意識很難使心理學成為一門科學。因而華生主張心理學應當拋開意識,徑直去研究行為。所謂行為就是有機體用以適應環境變化的各種身體反應———如肌肉收縮、腺體分泌等———的組合。他認為,思維不過是肌肉特別是言語器官的變化,而情緒不過是內臟和腺體的變化。在華生看來,心理學研究行為的任務,就在于查明刺激與反應之間的規律性關系,繼而預測行為,并通過控制環境去塑造人的心理和行為。華生的行為主義代表了一種典型的環境決定論的觀點。華生對于科學性的追求在心理學史上可謂登峰造極。華生在《行為主義者心目中的心理學》一文中,開宗明義地指出:行為主義的理論目標就是對行為的預測和控制。為了實現這個目的,就必須貫徹經驗證實原則,將心理學打造成純粹自然科學的一個客觀實驗分支。華生認為凡是不可經驗觀察的對象都不能作為心理學的研究對象。主張放棄傳統的內省法,放棄所有與意識有關的范疇,諸如感覺、情緒、思維等。這樣,他也就開始了將動物實驗類推到人身上的心理學努力,也就開始了將人的心理還原為動物行為的解釋道路。因此,“無頭腦的心理學”在30多年的時間里成為心理學研究的主流,“科學”在心理學中確立起霸主地位。但后來的研究卻表明,它不過使心理學一條走偏了的道路。被行為主義拋棄的“意識”,在幾十年后由一位外行人喬姆斯基再次帶回心理學中。心理學在實現所謂“客觀性”的科學追求之后,不得不回到原來的起點上,重新回過頭來進行意識研究。
(四)認知心理學的科學追求認知心理學是20世紀50年代中期在西方興起的一種研究取向,并成為當今西方心理學的主要研究趨勢。認知心理學主要研究人的高級心理過程,如注意、知覺、表象、記憶、思維和語言等。喬姆斯基將語言學與心理學相結合所創立的心理語言學,是認知心理學的一個分支。控制論、信息論、計算機科學則對認知心理學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當今的認知心理學主要以信息加工心理學為主。信息加工心理學繼承了實驗心理學的傳統,吸收了計算機科學的研究成果,通過人腦與計算機的類比,形成了一套實驗、模擬、理論分析相結合的比較完整的研究方法。信息加工心理學將人看作是一個信息加工系統,認為認知就是感覺輸入的編碼、貯存和提取的信息加工的全過程。認知心理學采用的方法主要有反應時法、計算機模擬與類比法、口語記錄法等。認知心理學反對行為主義,但也從行為主義那里接受了嚴格的實驗方法、操作主義等。認知心理學的一個基本觀點是可以用計算機來類比人的內部心理過程。認知心理學注重科學追求的目標,強調實驗的重要性。認知心理學的成功避免了科學心理學的死亡,促進了科學心理學的進一步發展。然而,認知心理學在取得一系列輝煌的同時,并沒有成為心理學研究的統一范式。心理學并沒有避免自身“不科學”的危機,沒能避免自身“不統一”的困擾。心理學的紛爭與混亂依然存在。認知心理學沒能解決心理學的根本問題,心理學家在純正的自然科學家面前依然不免感到自卑。在這種局面下,更有必要深刻反思西方心理學過度異化式的科學追求。
西方心理學科學性追尋的歷史后果
西方心理學以“科學”作為自身的目標追求,通過不斷揚棄舊的傳統,實現科學追尋的成就。通過心理學史的考察我們發現:心理學科學追求的過程是心理學不斷擴大自身學術影響的過程,心理學對于科學的追求成就了心理學今日的主體畫面。然而,這一過程也是心理學一度喪失“自我”的過程。自我以“他者”作為自身追尋的目標,原本是自我提升的過程。但是在對“他者”的過分追尋與效仿中,心理學已一度迷失甚至喪失了“自我”。今天,對于心理學的研究主題、學科定位、學科統一性等問題依然存在著諸多混淆與紛爭。心理學對于“科學”的學科定位,在成就了心理學學科地位的同時,也造成了心理學自身發展過程中的異化。“科學”原本是心理學為自身設定出來并作為自身的追求目標與方法原則,但是在其發展過程中,“科學”卻成為心理學學科發展合法性幾乎唯一的判準。問題在于,心理學的研究對象不同于自然科學的單純客觀世界。心理學研究的是活生生的“人”。作為心理學研究對象的“人”的復雜性,遠非單純可觀察、可量化、可實驗的自然科學方法可以達成。作為心理學研究對象的“人”,兼具了自然、社會、精神等多個維度,研究對象的復雜性決定了我們不能采用自然科學的單一向度來研究多維世界中的“人”。以構造主義與行為主義為例。鐵欽納的構造主義主張研究意識的元素,將意識分為許多元素,但忽視了意識現象的整體性。最終被認為進行的是一些瑣屑而沒有價值的研究,并被批評為元素主義。而行為主義心理學則為了客觀性、可觀察性、可重復性,主張心理學研究的對象是可量化的行為,通過動物行為來類推人的心理。把原本應是心理學研究對象的意識踢出心理學之外,被其他心理學家批評為“在倒洗澡水的過程中將孩子一起倒掉了”。心理學對于科學的過度執著追求,使得研究者忽視了原本應當研究的主題。過度的科學性追求,容易造成研究者帶著先入之見來展開研究。因此導致研究結果發現的總是心理學這門科學所預期的,使得研究結果滲透著研究者的先入之見。同時對于“科學”的過分追求,也造成了心理學的異化。使得“科學性”、“科學與否”成為評判心理學研究成果的唯一標準,使得心理學越發失去生活效度與現實解釋力,造成心理學研究的僵化。
西方心理學的“科學”情結批判
西方心理學基于科學方法而自我確立,并因此成就了心理學這一學科本身。但是,在心理學的發展過程中卻表現為一種異化式的“科學”情結與科學追尋。因此,對于西方心理學的“科學”情結有必要加以批判性地反思。由于西方心理學所持有的“科學”情結,使得“科學”成為評判心理學價值的近乎唯一的標準。使得如果不符合“科學”的規矩,那么就只能處于非主流的邊緣地位。導致心理學為了科學的方法,忽視甚至漠視所要研究的主題。使得心理學被批評為元素主義、原子主義、還原主義,忽視了現實中活生生的人的整全心理。而且,最要緊的是,西方科學心理學無法在完全采用物理學實驗方法的同時,而不采納其內在的自然主義觀點及其信仰中固有的哲學問題。可以說,對物理學的羨慕已經成為20世紀心理學的主要特征。早期的心理學家紛紛效仿物理學與生物學的研究模式,這些原無可厚非。但是,心理學為了科學方法的追尋而舍棄了所要研究的真正問題。而一旦付出過度異化式的科學追尋,那么它自身的境地便岌岌可危。心理學作為學科的建立主要得益于自然科學方法的采用及“科學”目標的確立。然而即使到今天,心理學依然無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科學”,使得心理學的自然科學情結無法得到完全的實現。從科學發展歷程來看,科學方法是科學實現的一個保障,而科學精神才是真科學的體現。心理學以科學方法實現了自身客觀性的進步,但同時更需要對自身的研究對象有著清晰的認識。成熟的自然科學對自身的研究對象與研究主題有著清晰的認識,有著較為成熟統一的研究范式。心理學在自身的發展過程中則一度為了實現所謂的科學性、客觀性,而拋棄了意識的研究主題。使得心理學在“科學”的遮蔽之下失去了本該研究的東西,因而它的科學精神也變得令人質疑。由于意識的復雜性,使得心理學雖然采用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卻無法達到自然科學般的客觀成就。
因此,對于心理學是否可以完全像自然科學一樣成為完全客觀的科學,是否應當采取絕對客觀的研究方法,都是心理學所應反思的重要問題。對于這個問題,心理學史家黧黑在總結心理學的發展歷史后不無諷刺地指出,英國的小說與英國文學從未追求成為科學的目標,也沒有采用科學的方法,但是同樣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與成就。心理學是否可以像英國小說與英國文學一樣呢?黧黑的話,值得心理學研究者深深地反思。查普林和克拉威克在《心理學的體系和理論》一書中也批判性地指出,“但就某種意義說,科學也不過是一套在實踐中起作用的虛構和神話。物理學家、化學家或心理學構成復雜的理論體系或‘虛構’體系,這些體系做出‘解釋’僅僅在于它們結合在一起并說明科學的觀察。這就是為什么一度在科學中被認為是真理的東西現在則已經被拋棄并已回復到神話的地位。”[4]心理學史家黧黑在其《心理學史》中,更是不無深刻地將心理學這一學科做了這樣的界定與理解:“心理學是一門關于人類的學科研究,但它不會得出時空上不受限制的法則,所以它不能成為一門科學。”[1](頁803)因此,心理學并非可以完全與自然科學相等同的學科。心理學有著自身獨特的研究對象與學科性質。心理學沒有必要過度地以“科學”來規制自己。心理學的“科學”情結只是它在懵懂時期發展出的一套童話式愿景。心理學過度異化式的“科學”追尋,只能造成自身的迷失,失去原本它所應當具有的角色地位,失去它所應當研究的主題。因此,心理學的健康發展,必須擯棄它所保有的過度異化式的“科學”追尋與“科學”情結。
作者:奚彥輝單位:哈爾濱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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