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書對瑤族女性的影響論文

時間:2022-07-19 06: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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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書對瑤族女性的影響論文

摘要:從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分析女書產生,更彰顯瑤族女性主體的能動性和創造性;需要層次理論下的女書折射了當時瑤族女性缺失性需要的短缺,展現了瑤族女性特有的審美情趣和強烈的認知需要,是瑤族女性成長需要實現的途徑。可以說,女書是當時瑤族女性心理需求的一面鏡子。從需要層次理論角度分析女書,為更深層次的探索女書其中的心理內容拓寬了新視野。

關鍵詞:女書;需要;動機;女性心理

女書是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符號系統。女書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字載體,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彰顯著瑤族女性一種精神魅力,那就是瑤族女性在創造、傳承、使用、發展女書過程中所體現出來的自尊、自強和創造精神及團結互助、達觀的博大情懷。女書所體現的心理內容無疑是豐富的。從心理學著名理論——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角度來看,女書可以說是當時瑤族女性心理需求的一面鏡子。

馬斯洛是人本主義的創始人,其“需要層次理論”為全世界熟知。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有兩個基本前提:一是人類行為是由動機引起的,動機起源于人的需要;一是人的需要是以層次的形式出現的,由高到低依次排列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和愛的需要、尊重需要及自我實現需要,分屬缺失性需要和成長性需要。隨著對自我實現者的研究,馬斯洛又提出兩種基本需要:認知需要和審美需要。

一、女書產生的動機理論解釋

關于女書的起源,目前研究界一般從以下方面考查,一是從語言學角度解釋;一是從社會學角度考證。心理學強調人們的行為受動機支配,動機由需要和誘因而產生。馬斯洛理論的一個重要假設是:合理的動機理論應該考慮人所處的外部環境,包括文化等對人的作用和影響,但這必須以人為中心來考慮。該理論從研究人的需要出發來研究人的動機和行為。

就女書而言,其產生和流行于湖南省江永縣上江圩鄉,是瑤族集結地。從地理環境看,女書所流行的地區極為閉塞,交通極為不便,千百年來與外界溝通只有一條南北官道。但氣候溫和,土地平曠。這里的人民歷來重農耕、輕商賈。他們以家庭為生產單位,男耕女織,不求于外,屬自給自足的封閉式山區小農經濟,較少與外界有社交往來。上江汗居民喜歡群居,一般同族同姓聚居,百多戶人家形成一個村落。男人們從事耕作,生產中處于重要地位,有機會參與外界社交活動;女人多數從小裹腳,主要持家和做女紅,不得與除父親兄弟之外的男人接觸,一生之中不能隨意參與男性社會的活動。為了排解寂寞,女人們經常聚在一起繡花縫衣、做鞋做襪、編織錦帶等。同時,永州之野因為鐘靈毓秀而成為歷代文人墨客抒發情懷之地。柳宗元、周敦頤等人留下許多名作和思想,在當地廣為傳播。江永雖地處偏僻,卻深受漢文化男尊女卑觀念的影響。女性地位低下,無法進學堂,不能識字學畫,無法作詩撰文。狹小的生活空間和單調的生活形式無疑壓制著女性情感,使女性內心處于一種強烈的不平衡狀態。可以說,瑤族的經濟政治特征盡管在一定程度上遏制著女性的發展,但正是這樣的挫折情景激發起了當地女性創作女書的定向行為。

當然,相對于中原地區婦女,江永瑤族女性還是比較自由的,她們有專屬自己的節日和活動。在當地,姑娘出嫁,要良宵長歌送嫁,俗稱“坐歌堂”,婚后第三天則要贈送裝璜精美的“三朝書”給新娘,俗稱“賀三朝”。農歷四月初八,是婦女的專門節日——“斗牛節”。在這一天,同村未婚姊妹邀請出嫁僅兩三年的姊妹回村聚會,由未婚姑娘每人湊些黃豆臘肉、油鹽柴米,或湊錢買些其它食品“打平伙”會餐。一年中當地婦女們“斗牛”聚會的節慶多達十余種,如二月初一“朱鳥節”、農歷五月“過廟節”、七月初七“乞巧節”等。在當地形式多樣的活動中,當地女性需要交流、需要溝通、需要表達,女性群體表現出了對交流媒介的更強烈期望。可她們無權進學堂識字,男人們又不會教女人學字。盡管漢字隨處可見,隨手可持,女性卻無人能識,無人能寫。這種由交往而促使產生的對文字的需要為女書產生提供了基礎。正如馬克思主義所說,“語言也和意識一樣,只是由于需要,由于與他人的交往的迫切需要才產生的……”。對文字的需要是當地女性對內部環境和外部生存條件的一種穩定要求,為她們從內部不平衡狀態向內部平衡狀態提供了強大驅力,是女書產生的基本動力。瑤族的文化習俗特色及廣泛使用的漢字等又為女性創造女書提供了外部條件。

尤其重要的是,江永瑤族原本由母系氏族社會演化而來,女性骨子里有著平等、改變和引導的力量。瑤族女性還擁有著瑤族人民特有的勤勞、勇敢、智慧和創造力。在這樣的情形下,瑤族女性主體的能動性、創造性發揮了出來。她們認識到客觀現實不可能滿足自身使用文字的需要,于是在長期對漢字和本地語言的摸索、分析中,不斷發現、總結、創造。正是當地女性的主觀能動性為女書的產生提供了保證,才催發了女書的產生。在內外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產生了。韋慶媛從社會學角度指出,女書是江永女性對漢字反叛心理的表現。其實,從更深遠的意義說,女書是對男性社會的反叛,是女性試圖控制生活、引導社會的愿望象征。

二、女書中女性心理的需要層次理論解釋

(一)女書折射了女性缺失性需要的短缺

馬斯洛將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和愛的需要及尊重需要歸為缺失性需要。它起源于實際的或感知到的環境或自我的缺乏,個體會努力從環境中尋求該需要的滿足。

如前所述,當地女性很少到外面從事體力勞動,只在自家閣樓從事“女紅”活動。當地瑤族還有一習俗,女子在結婚后暫時“不落夫家”。一直到生孩子之前,除了某些特殊節日要回婆家暫住外,都在娘家生活,有了孩子以后到婆家定居。在娘家的女兒同樣過著“樓上女”的生活。當地女性幾乎與男性社會隔離。女性心中的孤獨、寂寞感自然而生。而女子到婆家后往往要受公婆丈夫的管束,甚至還會遭受丈夫的暴力毆打和公婆的刁難斥責。女書作品《做媳難》寫道“千家萬家你不許,許起橋頭李萬家。李萬家中事又多,八府良田田地多。碓屋踏碓碓屋糧,嫌我偷米養爹娘。一更雞啼我起早,二更雞啼我梳妝。三更雞啼淘白米,四更雞啼入菜園。”由此可以感受到,在家庭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女性心中的壓抑、憤慨、焦慮和無奈。

有學者稱,女書實際上是一種交際的語言文字。在女書流傳地區,瑤族女性以女書為媒介,寫結交老同書,給老同寫信,表達對老同的情義,并寫成書存在身邊,伴隨終生,女書也成為女性之間交往的信物。她們得心應手的運用女書,進行社交活動,以達到以書會友、以書結盟的目標。女書是一種黏合劑,使瑤族女性的交往在老同這種民間社團內里超越了時空,得以升華。她們在用女書構建的精神王國里,相互關懷、愛護、尊重,惺惺相惜,表達傷感、悲痛、絕望和歡樂、高興、愉悅等。如女書中所寫,“女人過去受壓迫,世間并無痛惜人。只有女書做得好,一二從頭寫分明。只為女人受盡苦,要憑女字訴苦情。”女書,讓處于孤獨、焦慮中的女性找到了缺失需要的滿足和心理的歸屬。而且,在女書流傳的地區,誰的女書學得多、寫得好,誰就能結交更多的朋友,就能得到朋友更多的尊敬,女書成為女性獲得尊重的資本。可以說,女書的出現給當時的女性提供了一處身體、心理、精神得以屏護的安全場所,一處可以表達、宣泄情緒情感的自由空間,一處能獲得他人關心、愛護、尊重的理想園地。

(二)女書映射了瑤族女性特有的審美情趣和強烈的認知需要

眾所周知,瑤族有著精美的瑤錦、瑤服,有著古老的傳說,有著動聽的瑤歌、優美的舞蹈,所有這些無不反映出,瑤族是一個有著獨特審美情趣的民族。女書作為一種專用于女性之間交流的符號和文化,也反映了瑤族女性特有的審美情趣。首先,女書形體的纖細窈窕之美。女書書法“清秀的體形、纖細的筆畫、巧妙的結構展現出一種獨特的藝術美。”女書的文字形似漢字,但與漢字不同。其形體傾斜,略呈菱形。筆畫纖細飛揚,自由舒暢,無粗細之分,似女性身子嬌柔、流暢。字體有點類似甲骨文,由點、豎、斜、弧幾種筆畫組成,基本筆畫不多,卻精巧、秀麗、飄逸、輕快。行款方式是由上而下,從右到左直書,無橫書無標點符號斷句,凸現干練、對稱之美。其次,女書節奏的和諧之美。“女書”作品幾乎都是詩歌,主要為七言詩,少數為五言詩。詩句押韻、工整,有強烈的節奏感,配以當地語言吟唱,瑯瑯上口,更顯和諧。再次,女書意象的婉轉之美。常說“言為心聲”。女書作為女性傾訴情感、訴說情懷的主要手段,內容多抒情、敘事。既有飽含淚水的幽怨,沾滿相思的愁緒,又有相知的恬美。而且,女書大多用一種特定的比較低沉、哀婉的曲調吟唱,更突顯其意象的婉轉、凄美。

女書的藝術美與瑤族的民族個性有關,與瑤族女性的聰慧、創造性聯系更緊密。瑤族女性在審美活動中,表達了她們對對稱、秩序與和諧的追求。她們用美的尺度來衡量自己,建構自己,使自己從異己和殘缺不全的現實中超脫和解放出來,她們在審美活動中表達思想、增長見識、陶冶性情、增進溝通,走向自由和解放。也正是在這樣的審美活動里,她們生活、成長乃至達到自我實現。馬斯洛把審美看成是人的高級精神需要之一。他指出“審美是一種高級需要,美在自我實現者身上得到最充分的體現”。

馬斯洛相信人類有增長智慧,從而去追求知識的需要。在當時,女性被剝奪了與男性一樣受教育的機會和權力,是被排除在學堂之外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教禁錮著女性思想,泯滅著女性的智慧、潛能。這正是男權社會所需要的:女性是社會的弱者。然而,江永等一帶的女性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創造了屬于女性自己的文字——女書,以女書為媒介,通過長輩教晚輩的形式滿足認識世界的需要,使得她們探索、創造的潛力得以發揮。

(三)女書是女性成長性需要實現的途徑

馬斯洛認為,能促使人的潛能最大發揮的需要就是成長需要。成長是導致自我實現的種種過程,自我實現的人則是成長性的。處于自我實現中的個體,他們是自己的內在本性、才能與潛在智慧、創造沖動、了解自己需要的主宰者。自我變得日趨整合和統一,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實際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實際向往什么,自己的需求、使命或命運是什么。

雖然當前還沒有女書是如何產生的結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女書是由當地女性創作和發明的。當地女性對自己的社會地位、情感及需要充分了解,女書記載有“為官為宦無資格,學堂之內無女人。封建女人纏小腳,害人一世實非輕。還有一件更荒唐,男女本是不平均。終身大事由父母,自己無權配婚姻。多少紅顏薄命死,多少終身血淚淋。”對封建社會女性地位事實描述得淋漓盡致,又包含了強烈的憤慨之情和她們對安全、愛與關懷、尊重與理解的渴望。這種自發的愿望推動她們產生自發的創造行為,從未接受過正規教育的山村婦女充分開拓并運用自己的天賦、能力、潛力,創造出一套完整系統的婦女專用文字。可以說,女書是瑤族女性自發性創造性思維的結果,是瑤族女性強烈的內在自我需要的反映,是瑤族女性自我實現需要推動下的產物。當然,這種人的本質中所具有的發展趨勢,是以努力、自律和一定程度的痛苦為前提的。當地女性以自己的青春甚至一生為代價,通過女書向社會展現了當地女性潛能的實現。

再者,女書的使用閃爍著成長的光芒。當地女性通過女書作品達成成長性需要的滿足。有一結拜老同的書中寫道“可比園中松柏樹,四季保留幾色春。二比樹頭牡丹色,朵對朵紅日日鮮。三比園中綠稚竹,綠葉垂垂幾色青。四比四季鳳凰鳥,富貴高啼遠送聲。五比五河金絲鯉,三月之天上洞游。六比天宮團圓月,照下河底透底明。七比七仙漂四海,七仙下凡耍樂歡。八比蝴蝶雙雙對,仕女看著自愁眠。九色穿齊十色線,一對鴛鴦共數啼。”這是怎樣一幅浪漫絢麗、自由自在的世界。顯然,它是當地女性對理想生活的描述,是自發期望的表達。當地女性渴望發揮自己的潛能,不斷充實、完善自我,以走向理想之巔。瑤族女性盡管生活困苦,卻在女書中獲得了內心更深刻的幸福感、寧靜感及豐富感。這種以女書為媒介而達成的成長性需要的滿足持續不斷的、無限制的鼓舞著困境中的女性,使她們更積極的面對自我。而且,從現在發現的女書作品來看,女書被書寫或刺繡在各種各樣的紙書、扇書、帕書、賀三朝書上,其中有書信、歌謠、詩歌、燈謎或翻譯長篇唱本等。形式多樣,內容豐富。尤其是詩歌、書信等,多數富有文學色彩,比喻、夸張、借代等修辭運用其中,她們通過意境或優美或感傷來表達內心真實感受,其動機就是發展自我、表現自我,成熟、發展,一句話,就是自我實現。

當然,馬斯洛認為,有史以來的大多數已知文化的實際所作所為,主要是壓抑而不是促進了人性中的自我實現需要的充分發育。而且,當一個人的缺失性需要未得到滿足時,自我實現這種高級的、超越性的需要不會自動出現。眾所周知,女書產生時整個社會的文化正是壓抑人,尤其是女人的自我實現。盡管如此,瑤族女性的成長性需要還是跨越了缺失性需要的短缺,沒有被強大的文化勢力剝奪,或因怯弱柔嫩而自然喪失。這一方面證實了自我實現確實是“明顯地植根于人種的生物本性中”,是人性中潛在的固有特征;另一方面說明,人的自我實現可以在缺失性需要沒有獲得滿足的時候產生,即高級需要的產生并不一定以低級需要的滿足為條件,這也是研究者們批判需要層次理論的一個觀點。

總而言之,馬斯洛所歸納描述的幾種需要普遍存在于人們心理。但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家、不同種族以及不同文化背景下,人們的需要是千變萬化的。通過分析可以看出,女書作為瑤族女性的工具,涵蓋了瑤族女性心理需求的各個方面,反映出瑤族女性需求的復雜性、系統性和動力性。從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出發來分析女書的產生及女書中所蘊涵的需求內容,為我們進一步探索女書更深層次的心理內容拓寬了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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