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追求和追憶之間徘徊論文
時間:2022-07-20 06: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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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從現代人類生存的角度重讀麗尼的《鷹之歌》,將發掘主體意象“鷹”和“南方”以新的意義,進一步的開掘中發現了一種人生困境:人生——在追求和追憶之間徘徊。
[關鍵詞]麗尼;鷹之歌;精神家園;追憶;追求
麗尼(1909—1968)是20世紀30年代卓有成就的散文家和翻譯家。在其短暫的文學生涯中,他為文壇奉獻了《黃昏之獻》、《鷹之歌》和《白夜》三個散文集及《江南的記憶》一文后為生計所累離開,留給讀者和研究者一定的遺憾。長期以來意識形態無限純粹的文學史編纂原則一家獨霸,許多作家和作品被“純粹”掉了,在文學史上,他們無法被公正地給予一定的位置,他們的作品也得不到客觀的評價。麗尼就是其中的一位。泛政治背景下多元研究視角和方法的運用及研究視域的開拓,使得許多作家及其作品重見天日。我們在一般的文學史中還是難覓麗尼的蹤影,只有在個別的中國現代文學史,如朱棟霖等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1917—1997,上冊)里,偶爾還能和他擦肩而過。但麗尼對文字之美的注重,對象征和暗示的偏愛及對感覺和意識的奇妙傳達,推動了抒情散文藝術上的探索,使得他的作品在散文園地一枝獨秀。
文本是一系列相互關聯的語言和形象等符號的動態組合。一定序列符號的動態組合在不同接受者以不同的經驗、方式或觀念的燭照下,昭顯出不同的思想內容、意義或境界,表層意蘊層面和深層層面。散文名篇《鷹之歌》無疑是麗尼的代表作——多種散文選本均有收錄,體現了麗尼的獨特的藝術風格。但以往文學史慣于沿用時代背景、作家生平、思想內容、藝術特色的傳統蘇聯模式——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模式——對本文進行了社會歷史層面的——淺層層面的——解讀。如朱棟霖所編《中國現代文學史》對它的評價:“描寫搏擊長空、歌聲嘹亮而清脆的雄鷹,借此謳歌了在暗夜中英勇犧牲的那位像鷹一樣有著強健翅膀、會飛的少女,唱出了‘我忘卻憂愁而感覺奮興’的歌聲”。這種“以急功近利的社會批評方法梳理他的文本,津津樂道于他的文本發出了勞苦大眾哀怨的喉音,和他與左聯的密切關系,沒從文學自身的運動挖掘出其文本真正的價值”的不足。
優秀的文本才能歷盡時間的磨礪,如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幾百年來在世界各地的舞臺上歷演不衰。經受時間洗禮的文本逐漸消隱了當時當地的一些社會內容、社會意義和社會價值。優秀的部分以“內核”進行本真的顯現,在物化和泛商主義的現代,昭示出一種人類學意義或人類生存的價值。阿Q的“精神勝利法”無疑是當時當地“國民性弱點”的核心,從當代“存在先于本質”的西方存在主義哲學來看,它是人“無可奈何地返回自身”的一種無奈的生存抉擇。
科學工具理性的膨脹為現代人類提供了豐富的物質和多樣的生活方式,更加快了社會生活節奏,尤其在把達爾文生物進化論的地質時間濃縮為人類的種屬時間尤其社會時間以后,對豐富物質的占有和享受是以身體的疲憊尤其是精神的疲憊為代價的,現代人普遍表現出精神的焦慮、苦悶、迷惘、無奈和悲涼。在“機械復制、技術專制、個性死亡和實用主義”獨霸的信息時代,作為對歷史承繼的,對人類生活活動刺激反映而生的觀念(精神)與人的肉體及周圍的環境很難達到工業化文明以前的那種和諧狀態,精神成了無家可歸的漂泊者。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生物進化論指導下,任何個體都有追求自我價值、理想的權利。為達到詩意的棲居,人類要“回到自己內心的故鄉,或者說回到作為一種‘當然’而存在的故鄉,通過這種精神返鄉去調整、校對由現實‘惡心’或‘荒原’世界引起的諸多不適”。而通過對逝去時間的追憶以重現往日美好時光無疑是一種切實可行的方法。以以上現存現實、觀念重讀麗尼的《鷹之歌》,會發現一種人生的困惑:人生常常在追求和追憶之中徘徊。
“南方”——追憶中的精神家園
宛如洞簫在夜間橫吹一般,《鷹之歌》第一段“黃昏是美麗的。我憶念著那南方底黃昏。”緩緩流出,有點兒憂郁——命名和期待無法實現所生發的憂郁。“我憶念”中的“南方底黃昏”如何美麗?“晚霞如同一片赤紅的落葉墜到鋪著黃塵的地上,斜陽之下的山崗變成了暗紫,好像是云海之中的礁石。”;“有一輪紅日沐浴著在大海之彼岸;有歡笑著的海水送著夕歸的漁船。”;“南方是有著榕樹的地方,榕樹永遠是垂著長須,如同一個老人安靜地站立,在夕暮之中作著冗長的低語,而將千百年的過去都埋在幻想里了。”這美麗、寧靜、富有詩意的“南方”意象在麗尼的作品中不是唯一的出現也不是偶然的出現,而是他歷盡世態炎涼、人事滄桑、生活苦難后,對個人人生經驗美好部分、刻骨銘心部分的追憶及其棲息地的追尋。在他的散文《失去了的南方》中,類似的“南方”意象被同樣舒緩的抒情話語生發。麗尼本名郭安仁,麗尼是他幼年時認識的一個外國女孩的名字,在她那里他獲得了溫暖與友誼,“然而這個女孩早早夭折了,他的感情受到極大創傷,永難忘懷”,他便用這個名字作為筆名以示紀念,并把自己的兩個女兒取名為:燕尼和梅尼。這刻骨銘心的快樂而又痛苦的個人童年經驗“成為一處遠距離的審美參照,成為沉淀于他心靈深處的‘故鄉情節’”的最初部分和重要部分。麗尼為懷念這位“沉沒而多情”的女友而作了《月季花之獻》、《失去》等篇。作為接受五四新思想的熱血青年,在五四退潮、大革命失敗后踏入水深火熱急速轉型中的社會,麗尼產生了個人意識的覺醒及對實現現世中自我理想、自我價值的追求。落后民族和國家移植了西方先進的思想、理念和意識形態,但不能全部或大部移植西方豐富的物質文明和物質生活方式及相應的社會關系——這是歷史漸進、發展、演變、累積的結果。這樣,像火焰一樣光明、熱情的個人人生理想便遭遇鐵一樣的黑暗社會現實。挫折打擊接踵而至,憂愁失望隨之而生,才知道社會政治、經濟層面的變革才是首要之大任,于是許多華夏熱血青年參加到民族獨立、國家解放的革命洪流中。初入社會的一段時間,麗尼在福建晉江黎明高中教授英語,那是真正地理意義的南方,所以說“南方”意象的出現不是一種偶然。在那里一次沒有結果的愛情“又一次在麗尼的感情上留下巨大的創傷,《黃昏之獻》、《秋祭》就都是獻給已逝愛人的詩篇”。以后麗尼與沖破封建家庭和傳統思想束縛的許嚴女士結為伉儷,在上海的亭子間里漂泊。家庭生活的困苦、階級矛盾的日益激化、民族苦難的加重無形中給參加革命工作的麗尼的潛意識增添一定的“憂愁”。文學作品是以往人生經驗的重構。社會和人生的動蕩把人壓向遙遠、美麗而又寧靜的“南方”,在那里漂泊而痛苦的內心暫時獲得一點兒慰藉。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鷹之歌》寫于1934年12月——紅軍長征以后,在現代史上,南方是中國革命的策源地和希望,此時麗尼必定渴望革命高潮的再次到來,追憶“南方”革命的高潮是一種必然,對于一位真正的革命工作者來說。“南方”就是麗尼個人經驗中的精神家園。麗尼在“南方”中寫到了“大海”、“榕樹(或者可以看作樹林退化后的象征——巴金在《鳥的天堂》曾寫到一棵像樹林一樣的榕樹。)”、“鋪著黃塵的地”。我們知道生命幾十億前產生于太古海洋(“大海”),人類的祖先“南方猿人”生活在非洲的森林(“榕樹”)——(“森林”在許多人的觀念里是那樣的遙遠而陌生,它已被“樹叢”這一概念代替——這是人類遠離自然、社會高速發展、森林面積減小的必然結果。)——里面,工業化文明以前人類世世代代生活在土地——“鋪著黃塵的地”——上。在這里,從象征的層面說:“大海”——生命的“根”,“榕樹”——人類祖先的“根”的退化,“鋪著黃塵的地”——人類的“根”。對現代社會的現代的人來說,海洋和森林在人類的精神層面有點兒遙遠,而厚實而穩固的土地“當然或應然意義則主要指向了一種詩性的甚至有著宗教神圣的形而上存在”。土地這一物質形態一開始就被賦予了特定的文化內涵:“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地者,萬物之本源,諸生之根菀也,美惡、賢不肖、愚俊之所生也。”這表明,土地早就以其陰柔、虛靜、包容“萬物”的至德與品格而被視為一大母題,即土地在原始意義層面上是文明的發源地,是人類文明的真正故鄉,而人類自身身世也必須從這里才能得到最后解釋:“你是從土地而出的。你本是塵土,仍要歸于塵土。”每個生存個體都是大地之子,每個人內心都擁有一方鄉土——它“是茫茫荒原上迎著夕暉升起一股裊裊炊煙的小木屋,是冷雨飄零的午夜街頭永遠溫馨的小酒吧”,這是一種名定,一種血緣聯系,是永遠無法擺脫的“原型”自在和永遠的精神糾纏。從人類學層面的某種意義來說,《鷹之歌》中的“南方”是人類的精神家園——追憶中的精神家園。
“鷹”——追求中的人的形象
“鷹在赤紅的天空之中盤旋,作出短促而悠遠的歌唱,嘹唳地、清脆地。”“鷹”在革命高潮時的“南方”“作出短促而悠遠的歌唱”,正是革命者在革命高漲時積極投入革命大潮、實現他們的人生追求的形象的寫照。這里的“鷹”就像高爾基筆下的“海燕”,“飛翔著歌唱,歌唱著飛翔”。抒情主人公通過對這一形象的刻畫:“鷹有兩個強健的翅膀,會飛,飛得高,飛得遠,能在黎明里飛,也能在黑暗里飛”,一個不怕艱險追求的形象躍然紙上,激勵起“我”在“黑暗”中追求自我人生的勇氣和意志——“我就忘卻我底憂愁而感覺興奮了”。“鷹”不但能在革命的“黎明”和“黑暗”里飛,從生存學角度來看,也能在人生的“黎明”和“黑暗”里飛。麗尼在散文集《鷹之歌》的后記里寫道:“我確曾看過鷹飛,也曾聽過鷹的歌唱:那聲音嘹唳,清脆,那姿態也雄健,矯捷;我確曾希望我能學習那樣的歌唱和飛翔,然而我不能肯定我自己。一個不能肯定自己的人,結果往往會嘲笑自己的——因此,我疑惑我變成了一只烏鴉。”從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在生活中要做一個一往無前的追求者的愿望,并在散文《鷹之歌》中賦予“鷹”一種超越狹隘社會歷史層面的意義——人生的積極的追求者。
人類童年時代語言的缺乏產生的不明確,使得以心理主體為基礎的原始思維缺乏邏輯具有跳躍性且凸現信仰,有神秘性、創造性、幻想性和實用性的特征。由于自身能力的有限性,人類對許多自然現象或事物無法解釋而充滿了恐懼感,尤其對具有人類所達到的某種能力的動物凸現了某種信仰力——作為崇拜的對象——自己氏族、部落或部落聯盟的保護神。原始思維通過對其保護神能力的模擬和演繹來達到對自然某種程度的征服以消釋內心的恐懼。世界各地幾乎都有猛禽的存在,雖然并不是每一個民族都把某一具體猛禽——如鷹,當作圖騰崇拜的對象,但至少是人類早期對空中向度施加其作用和想像力時的重要崇拜對象,成為一種至關重要的“原始意象”,沉淀在人類深層的集體無意識。隨著文化形態的演變,逐漸成為“追求”者的象征,如“鵬程萬里”所顯現的那樣。另在李白的詩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也有表露。從這一層面上我們可以說:“鷹”——人生中勇敢的追求者。
在追求和追憶之間徘徊
《鷹之歌》的抒情話語打破了慣常的情感邏輯,把情感過程的最后部分前置,凸現出了對以往情感經驗的重構——文學畢竟是對以往人生經驗的重構。麗尼用印象派的筆法描繪出了“南方”的沉靜柔和的美,一種淡淡的惆悵消融在“南方底黃昏”中,那是抒情主體四處漂泊重返精神家園時的憂傷。以往所有的人生經歷熔鑄為三幅美好的經驗圖畫,體現一種靜態美。接著,“鷹”“盤旋”而出,“作出短促而悠遠的歌唱”,從一種靜態滑向一種動態,一個剛健、積極進取的人生強者形象噴薄而出。緊接著抒情主人公追憶了一個憂愁的故事。他多次運用“熱情”和“火焰”兩詞,隱喻了對人生、理想的強烈追求和希望,但“只須一剎那,一整個世界就會從光明變成了黑暗”,更為嚴重的是“身體”還會“被六個槍彈貫穿”。人們在自我的人生旅途上跋涉時,人們總以自己以往的經驗對自己的未來進行一個新的命名,然后實施一系列的行動以使自己名實相符,也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去實現自我定位。可是在觀念上進行施為性行動時,采用的是理想化的方式。在理想方式實施時,不同利益、不同理想化方式的不兼容,使得矛盾凸現,而舊的經驗無法解決大部分新的矛盾,使得相當一部分的追求以失敗告終。命名的實現是一個過程。在實現的過程中,實現的部分過程又作為新的人生經驗參加新的命名,當舊的命名實現時,我們卻用新的命名來觀照它,成功感有時便蕩然無存。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人的追求永遠無法實現,人永遠是個失敗者。
人永遠存在于時空的某一點——“今天”。無數行動過的“今天”流逝為“昨天”,無數行動著的“今天”開創了“明天”。由于時間的遮蔽,只有很少一部分對人有著很強很美好印記的“昨天”被思維記憶并重組為靜態的美畫。當人們在現實的追求中碰壁,“人窮則返本”,無助的人們往往追憶逝去的家園,以尋求心靈的暫時的慰安,以便重新燃起追求的希望。世界有兩種存在形式:靜止和運動。靜止是一種停頓,運動才是發展。張煒在《九月寓言》中用“奔跑”和“停吧”隱喻了小村的全部歷史,歷史在“奔跑”和“停吧”的轉換中發展。人生也在動和靜的相互切換中,在對精神家園的追憶(主要表現為空間向度的延展)和對人生的展望和追求(主要表現為時間向度的開拓)雙向互動中前進。任何一種向度的極致都會影響生命的質量。我們總是在追求和追憶之間徘徊,不過有時偏重追憶,有時偏重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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